对赌协议在风险投资中的法律地位与实践意义
在当前我国资本市场不断深化发展的背景下，风险投资（Venture Capital, VC）已成为推动科技创新企业成长的重要金融工具。然而，由于初创企业普遍面临高不确定性、盈利模式未定、估值难以准确衡量等现实问题，投资方与融资方之间往往存在信息不对称。为降低投资风险，对赌协议（Valuation Adjustment Mechanism, VAM）应运而生，并逐渐成为风险投资交易中不可或缺的法律安排。对赌协议本质上是一种估值调整机制，通过设定未来业绩目标或上市时间等条件，实现投资方与创始团队之间的利益平衡。根据《民法典》及最高人民法院相关司法解释，对赌协议在满足合同有效要件的前提下，具有法律效力。尤其自2019年最高人民法院在“海富案”判决中明确肯定了投资方与公司之间的对赌协议可执行性后，该类协议的合法性得到进一步确认，为风险投资市场注入了制度信心。
对赌协议的核心条款设计与常见类型
对赌协议的条款设计直接关系到其可执行性与争议解决效率。常见的对赌形式主要包括业绩补偿型、股权回购型和估值调整型三类。业绩补偿型对赌通常以净利润、营业收入或用户增长等财务指标作为考核标准，若目标未达成，创始人需向投资方支付现金补偿或转让股权；股权回购型则约定在特定条件下（如未能如期上市），公司或原股东须按约定价格回购投资方持有的股份；估值调整型则通过设置动态估值机制，在未来根据实际经营状况调整初始估值，实现资金与权益的再分配。值得注意的是，不同类型的对赌协议在法律适用上存在差异。例如，投资方与公司之间的对赌协议若涉及公司减资程序，必须符合《公司法》关于资本维持原则的规定，否则可能被认定为无效。因此，律所代理此类案件时，需特别关注协议条款是否具备可操作性、是否违反强制性法律规定，以及是否已履行必要的内部决策程序。
典型案例解析：某科技公司对赌纠纷的诉讼路径
在本所代理的一起典型风险投资对赌纠纷中，一家专注于人工智能医疗影像的初创企业于2020年获得某知名风投机构3亿元人民币的投资。双方签署的对赌协议约定，若该公司在三年内未能实现累计净利润不低于5亿元，或未能完成科创板上市，则投资方有权要求原股东以1.5倍估值进行股权回购。然而，受疫情冲击与行业监管政策收紧影响，企业营收增速放缓，最终仅实现净利润2.8亿元，且未能在规定期限内提交上市申请。投资方据此提起仲裁，要求原股东履行回购义务。本所代表原股东提出抗辩，主张对赌协议因违反《公司法》第35条关于“不得抽逃出资”的禁止性规定而无效。经审理，仲裁庭认为：虽然协议涉及公司回购，但回购义务由原股东承担，而非公司直接回购，不构成对公司资本的实质侵蚀，故协议有效。该案最终以原股东支付4.5亿元回购款结案，体现了对赌协议在合理设计前提下仍具高度可执行性的司法倾向。
对赌协议中的法律风险防范与合规建议
尽管对赌协议具有调节投资风险的功能，但其潜在法律风险不容忽视。首先，协议条款若表述模糊，易引发解释争议。例如，“重大不利变化”“合理商业努力”等概念缺乏明确定义，可能成为争议焦点。其次，若协议未充分披露关联交易、实际控制人变更等重大事项，可能导致合同被撤销。再次，当对赌触发后，若原股东无足够履约能力，投资方虽胜诉亦难执行，形成“赢了官司赔了钱”的困境。为此，律所在起草与审查对赌协议时，应坚持“三重保障”原则：一是明确量化考核指标，避免主观判断空间；二是引入第三方审计机构对业绩数据进行核实，增强公信力；三是设置分阶段履约机制，如先期支付部分款项，后期视情况补足，降低违约风险。此外，建议在协议中加入“不可抗力”豁免条款，以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重大政策调整等外部冲击。
对赌协议的税务处理与跨境投资考量
在跨境风险投资中，对赌协议的税务处理尤为复杂。根据中国税法，若对赌触发导致股权无偿转让或现金补偿，可能被税务机关认定为“财产转让所得”或“其他所得”，从而产生高额个人所得税或企业所得税。例如，某境外基金在中国投资一生物科技企业，对赌协议约定若企业未在五年内实现盈利，创始人需向基金支付2000万元现金补偿。该笔补偿在税务层面可能被认定为“劳务报酬”或“财产转让收入”，进而引发高达20%的税率。本所曾协助客户通过“分期支付+股权置换”方式重构补偿结构，将现金支付转为股权划转，利用《财政部 国家税务总局关于个人非货币性资产投资有关个人所得税政策的通知》（财税〔2015〕41号）中的递延纳税政策，成功实现税收优化。对于跨国对赌协议，还需关注外汇管理、跨境支付限制及国际税收协定适用等问题，确保协议在全球范围内的合规性与可执行性。
律师在对赌协议全周期服务中的专业角色
在风险投资对赌协议的全流程中，律师事务所扮演着关键的法律架构师与风险预警者角色。从前期尽职调查阶段，律师需评估目标企业的历史沿革、股权结构、关联交易与潜在债务，识别可能影响对赌履行的法律隐患；在谈判阶段，律师应协助投资方与融资方就条款达成平衡，避免过度苛刻或显失公平；在签约阶段，确保协议文本严谨、逻辑清晰、权利义务对等，并完成必要的工商备案与内部决议程序；在履约阶段，提供持续法律支持，包括业绩核算监督、争议调解与应急处置；一旦发生纠纷，迅速启动仲裁或诉讼程序，最大限度维护客户权益。本所近年来承办多起金额超亿元的对赌纠纷，均通过精准的法律策略与高效的程序推进，实现客户利益最大化。这不仅体现了律师的专业价值，也彰显了法治化营商环境对创新生态的支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