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结算中的货币选择：法律视角下的风险与机遇

在全球化贸易不断深化的背景下，国际结算已成为跨国企业运营的核心环节。在这一过程中，货币选择不仅影响交易成本和汇率波动风险，更直接关系到合同履行的法律效力与争议解决机制的适用。作为一家专注于跨境商事法律服务的律师事务所，我们近期处理的一起涉及中欧贸易的纠纷案件，凸显了货币选择在国际结算中的战略意义。该案中，中方出口企业与德国采购方在合同中约定以欧元结算，但在交货后遭遇欧元大幅贬值，导致中方实际回款缩水近15%。尽管合同条款清晰，但因未对汇率波动设定合理应对机制，最终引发双方对违约责任的激烈争议。此案提醒我们，货币选择绝非简单的支付工具挑选，而是一项融合法律、金融与商业策略的系统工程。

货币选择的法律基础：合同自由与强制性规范的平衡

根据《联合国国际货物销售合同公约》（CISG）及各国合同法普遍原则，当事人享有广泛的合同自由，包括对结算货币的选择权。然而，这种自由并非绝对。在某些国家或地区，外汇管理法规可能对结算货币施加限制。例如，中国对外汇资金流动实行严格监管，企业在进行跨境结算时需遵守国家外汇管理局的相关规定，不得随意使用外币结算。此外，若交易涉及敏感行业或制裁名单国家，货币选择还可能触发合规审查。因此，律师在起草合同时必须核查交易地的法律环境，确保选定货币不违反当地强制性法律规定。我们曾代理一宗非洲客户与中国公司之间的设备出口案，因客户所在国禁止使用美元结算，原定美元条款被依法调整为人民币结算，避免了后续履约障碍。

汇率风险的法律传导机制与合同设计

汇率波动是国际结算中最常见的不确定性因素之一。虽然汇率变动本身属于市场风险，但其后果可通过合同条款转化为法律责任。当合同未明确汇率确定方式或未设置风险分担机制时，一方可能主张对方“未尽合理注意义务”或构成“情势变更”。在我们的另一案例中，某中国建材企业与中东买家签订长期供货协议，约定以美元计价，但未设定汇率浮动区间。在三年合作期内，美元兑当地货币贬值超过30%，买方拒绝按原价付款，主张“显失公平”。法院最终认定，虽合同未明确汇率调整机制，但鉴于长期合作背景及不可预见的剧烈波动，应适用“情势变更”原则部分免除买方付款义务。该判决揭示了货币选择与合同设计之间密不可分的法律联系——缺乏风险缓冲机制的货币条款极易引发法律争议。

多币种结算与混合支付结构的法律考量

为分散单一货币风险，越来越多的企业采用多币种结算策略。例如，将部分货款以本币支付，其余以国际通用货币如美元或欧元结算。这种结构在实务中具有优势，但也带来新的法律挑战。首先，不同币种间的兑换汇率如何确定？是否以合同签署日、发货日或付款日为准？其次，若各笔款项支付时间不一致，可能导致汇率计算复杂化，增加争议可能性。我们在处理一起东南亚供应链纠纷时发现，合同约定“首期30%以美元支付，尾款70%以当地货币支付”，但未明确汇率基准。在支付阶段，卖方主张按付款日即期汇率执行，买方则坚持按签约日汇率，双方僵持不下。最终，仲裁庭采纳了“付款日汇率”标准，理由是该标准更符合实际支付行为的时间节点，体现意思自治的合理性。此案例表明，多币种安排需在合同中细化每项支付的货币、金额、汇率确定方式及生效时间，否则将面临解释歧义。

货币选择与争议解决机制的协同效应

货币选择还深刻影响争议解决的路径与结果。若合同约定以某一特定货币作为争议解决的计价单位，则该货币的法律地位将在仲裁或诉讼中被强化。例如，在国际仲裁中，多数仲裁机构（如ICC、SIAC）允许当事人指定裁决金额的货币，但若未明确，通常默认以仲裁地货币或合同主要结算货币为准。我们代理的一起英国公司与印度供应商的争议中，合同虽约定以英镑结算，但未说明仲裁裁决金额应以何种货币表示。最终，仲裁庭裁定以英镑为裁决货币，理由是该货币与合同履行地、交易实质最为契合。这说明，货币选择不仅是支付手段，更是争议解决框架中的关键要素。因此，律师在设计国际合同时，应将货币选择与仲裁条款、管辖法律等要素统筹规划，实现法律架构的整体协调。

未来趋势：智能合约与数字货币在结算中的法律适配

随着区块链技术的发展，智能合约与数字货币正逐步进入国际结算领域。部分企业开始尝试使用稳定币（如USDC）或央行数字货币（CBDC）进行跨境支付。这类新型结算方式在提升效率的同时，也带来了全新的法律问题。例如，数字货币的法律属性尚未在所有司法管辖区达成统一共识，部分国家可能将其视为“虚拟资产”而非法定货币。在我们的一个前瞻性咨询项目中，客户计划通过基于区块链的平台完成对拉美市场的商品交付与结算。我们协助其构建智能合约逻辑，明确触发条件、支付时间及货币类型，并特别加入“若目标币种发生监管禁令，则自动切换至法定货币”的应急条款。这一设计体现了法律思维对新兴技术的适应性与前瞻性。未来，货币选择策略将不再局限于传统法币，而是扩展至数字资产范畴，要求律师具备跨领域的法律整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