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信托在跨境财富管理中的兴起

近年来，随着全球资产配置需求的日益增长，家族信托作为一种兼具财富传承、税务筹划与风险隔离功能的法律工具，在高净值人群中的应用愈发广泛。尤其在欧美国家，家族信托早已成为财富管理的核心架构之一。然而，当信托设立跨越国界，其执行便面临复杂的法律环境与司法体系差异，这使得跨国执行成为家族信托实践中最为棘手的问题之一。我国律所近年来承办多起涉及海外资产的家族信托案件，其中不乏因法律冲突、管辖权争议或境外法院不承认而陷入执行困境的真实案例。

跨国执行难题的法律根源

家族信托的跨国执行障碍首先源于各国对信托制度的立法差异。以美国为例，其信托法体系成熟，各州均有独立的信托法规，且普遍承认信托的法律效力；而中国虽于2016年《信托法》中首次明确信托制度，但并未全面承认“家族信托”的法律地位，更未建立完善的信托登记与公示机制。这种制度上的不对等，导致即使在中国境内设立的信托，若涉及境外资产，也难以获得外国司法机关的认可。此外，部分国家如德国、法国等大陆法系国家对“信托”持保留态度，认为其不符合本国私法体系中的财产权结构，从而拒绝承认信托安排的合法性。

境外法院对信托安排的审查标准不一

即便在承认信托制度的国家，法院对信托的执行仍设有严格审查标准。例如，英国高等法院在处理跨国信托纠纷时，会重点考察信托是否具备明确的设立意图、受益人是否确定以及受托人是否履行忠实义务。一旦发现信托条款模糊、受益人范围不确定或存在利益输送嫌疑，法院可能认定该信托为“空壳”或“欺诈性转移”，进而不予执行。而在新加坡和开曼群岛等离岸金融中心，虽然信托法律环境宽松，但若信托被用于规避债务、逃避税收或损害债权人利益，亦可能被法院推翻。此类司法审查不仅影响信托的有效性，更直接阻碍了资产的实际执行。

资产所在地与法律管辖权的冲突

跨国家族信托的执行难点还体现在资产分布的地理分散性上。一个典型的案例是，某中国籍企业家在瑞士设立信托，将位于香港的不动产、美国的股票账户及新加坡的银行存款纳入信托架构。当该企业家去世后，其子女试图依据信托文件继承资产，却遭遇多地法院的阻挠：香港法院要求提供完整的信托协议原件并进行公证认证，美国法院则质疑信托是否符合《统一信托法》（USTL）的要件，而新加坡方面则要求证明信托设立具有真实商业目的，而非单纯避税。由于缺乏统一的国际信托执行规则，各方司法管辖区各自为政，导致执行程序陷入僵局。

信息透明度不足加剧执行难度

家族信托的一大特征是高度的隐私保护，这本是其优势所在，但在跨国执行过程中反而成为障碍。许多信托文件采用保密条款，限制信息披露，甚至在信托成立时即约定不得向第三方披露受益人身份。然而，当发生争议或执行需要时，法院往往要求提供完整的资产清单、资金流向记录与受益人身份信息。由于缺乏有效的跨国信息交换机制，律师团队难以通过合法途径获取关键证据。某案中，我所代理的一位客户在澳大利亚的信托资产无法执行，正是因当地银行拒绝配合提供账户流水，理由是“无司法指令且违反客户隐私保护义务”。这一现象反映出国际间数据共享机制的严重滞后。

律师团队如何应对跨国执行挑战

面对上述复杂局面，专业律所必须采取系统性策略。首先，应在信托设立初期即引入多法域法律意见，确保信托结构符合主要资产所在国的法律要求。其次，建议在信托协议中嵌入“仲裁条款”与“选择管辖法院条款”，以减少未来争议解决的不确定性。再次，积极利用国际司法协助机制，如通过《海牙送达公约》《海牙取证公约》等渠道，请求境外司法机关协助调取证据。同时，借助区块链技术实现信托资产的可追溯管理，提升透明度与可信度。我所曾成功通过与欧洲某国律师事务所合作，利用电子存证系统完成信托资产权属验证，最终促成法院认可信托安排。

未来趋势：推动国际信托法律协调

随着全球化进程加深，家族信托的跨国执行问题已不再是个案，而是亟需国际社会共同应对的挑战。目前，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正推动制定《国际信托示范法》，旨在统一信托的基本原则与执行标准。与此同时，欧盟也在探索建立“跨境信托登记平台”，以增强信托信息的可查性与可执行性。这些进展预示着未来跨国信托执行将逐步摆脱“碎片化”困局。对于律所而言，不仅要精通国内法律，更需构建全球法律网络，掌握多语种法律文书撰写能力，并持续追踪国际信托立法动态，方能在日益复杂的跨境业务中赢得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