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并购中的分阶段支付安排：法律视角下的实务解析

在当前复杂多变的商业环境中，企业间的投资并购活动日益频繁。作为交易结构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分阶段支付安排（Earnout Structure）逐渐成为并购交易中不可或缺的工具。它不仅有助于平衡买方与卖方之间的风险与收益预期，还能有效激励卖方在交割后继续推动目标公司业绩增长。然而，这一安排在实际操作中存在诸多法律风险与执行难点，若缺乏专业法律支持，极易引发后续争议。本文将结合某知名律师事务所代理的真实案例，深入剖析分阶段支付安排的法律框架、核心条款设计及潜在风险防范策略。

分阶段支付安排的定义与法律性质

分阶段支付安排，又称“或然支付”或“业绩对赌”，是指在并购交易中，买方并非一次性支付全部收购价款，而是根据目标公司在特定期间内的经营表现（如净利润、收入增长率、市场份额等）分阶段支付部分或全部对价。该安排本质上属于附条件的合同履行机制，其法律性质通常被认定为附生效条件的债务履行协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五百零二条，附条件的民事法律行为在条件成就时生效，因此，分阶段支付安排的支付义务具有明确的可期待性与可执行性，但前提是条件必须清晰、可量化且具备可证明性。

典型案例：某科技公司并购案中的分阶段支付设计

某国内领先的互联网科技企业在2022年完成对一家人工智能初创企业的并购，交易总对价为人民币3亿元。双方约定采用分阶段支付结构：首期支付1.2亿元，占总价的40%；剩余1.8亿元分为三期支付，每期6000万元，分别对应并购完成后第一年、第二年和第三年的经审计净利润达到或超过5000万元、7000万元和9000万元。该安排旨在激励原股东团队持续投入资源提升公司盈利能力，同时降低买方因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估值过高风险。

关键条款的法律设计要点

在上述案例中，律所团队协助客户就分阶段支付的核心条款进行了精细化设计。首先，业绩指标必须具备可量化、可审计的特征，避免使用模糊表述如“显著增长”或“市场领先地位”。其次，设置了独立第三方审计机制，由买方指定的会计师事务所对目标公司财务数据进行年度审计，并出具报告作为支付依据。此外，还引入了“调整机制”，即若因会计政策变更、重大资产重组或不可抗力导致业绩波动，允许对指标进行合理调整，防止因非经营因素影响支付义务的触发。

争议焦点：业绩承诺的真实性与审计公信力

在并购交割后的第二年，目标公司净利润为4800万元，未达约定的5000万元标准，买方据此拒绝支付第二期款项。卖方主张公司当年因新业务线研发投入增加导致利润短期下滑，应予豁免。律所代表买方提出异议，强调合同中已明确排除“研发支出”对净利润的影响，且审计报告确认该支出符合会计准则。最终法院采纳了律师意见，认定支付条件未成就，买方有权暂停支付。此案凸显了在分阶段支付安排中，精确界定“业绩口径”与“审计标准”的重要性。

税务合规与跨境支付挑战

在涉及跨境并购的场景下，分阶段支付安排还需兼顾税务筹划与外汇监管要求。例如，在前述案例中，卖方为境外主体，若分阶段支付跨越多个纳税年度，可能触发资本利得税或预提所得税。律所建议采用“分期付款+递延支付信托账户”模式，将支付款项存入由买方控制的托管账户，待条件成就后再行划拨，既满足税务递延需求，又增强履约透明度。同时，针对外管局对大额跨境支付的审查要求，提前准备资金用途说明、交易背景材料及合规承诺函，确保流程合法合规。

违约救济与争议解决机制设置

为防止因支付争议导致交易僵局，律所建议在协议中明确违约救济路径。包括但不限于：设立仲裁条款，选择国际知名仲裁机构如中国国际经济贸易仲裁委员会（CIETAC）或新加坡国际仲裁中心（SIAC）；设定争议解决前置程序，如要求双方先通过调解或专家评审达成一致；明确违约金计算方式，避免无限追责。在本案中，双方约定一旦发生支付争议，须提交仲裁并适用中国法律，极大提升了争议处理效率与可预见性。

动态调整与灵活应对机制

随着市场环境变化，原有业绩目标可能不再合理。律所建议在合同中嵌入“再谈判机制”或“情景评估条款”，允许在遭遇重大外部冲击（如疫情、行业政策剧变）时，由双方重新协商支付条件。此类条款虽不改变合同效力，但能增强协议的韧性与可执行性，避免因极端情况导致交易失败。在实践中，该机制已被越来越多的并购交易采纳，成为高阶交易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